第一百六十二章-《魔惑》

    对面的秦回翎面色已经沉了下来,他身边的两个心腹属下也是一脸负罪的样子。我用眼角瞥了他们一眼,估计是为未能搜走那宫女身上的信件而紧张。但事实上,从事发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不到,他们合该是想向贵妃宫内的姑姑逼问解药下落,意外引出太子行踪,其中曲折,如果殿内中央躺着的血肉模糊的女子仍能开口的话,估计就能明了个七,八分了。

    至于那封给景王的信,我那一眼扫到的又是一场往日的情爱纠葛。原来这身体的生母真正喜爱的人是才华风流的景王。只是那时作为太子的肃王为避左相的耳目,常借景王身份办事。阴差阳错,都开花结果了,才晓得此爱郎非彼爱郎。后来我问过景王才晓得,当时太子一直不愿立妃,生怕自己的正妃会成为朝中左相牵制他的筹码,而纳为侍妾,却是后来的如贵妃亲自拒绝的。众人皆以为她自负容貌绝世和太子长女生母身份而拿乔。殊不知,那时,她真是不想嫁,成了皇室中一个特别的存在。

    当然此时,我心中虽有疑问,心思的焦点却没有在这旧日的绯闻上多停留。只是这烈性女人最后来这么一出舍生取义,更是在太子一事上横插一脚,竟是想让景王登基,我是彻底无语了。想来后宫女子不得干政的祖训倒也不是什么性别歧视。事实上,很多时候,女子确实要感性用事些,尤其在爱情,孩子方面。很容易形成某种偏执的情绪。若无她这一手,下毒囚禁太子,无论秦回翎是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象多尔衮名为摄政实则全权把政,太子登基成为新皇却可成为铁一般的事实。如今可好。谁都弄了个半死不活,倒是让我那世子堂哥的心,在他野心勃勃的母妃怂恿下活了起来。

    “事到如今,王爷不觉得有些事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吗?”秦回翎地目光落在景王手中的信纸上。

    景王的视线似乎依旧停留在带着点血丝地信上,但我总觉得他似乎有半数心神陷入了记忆中。闻得秦回翎的话。牵了牵嘴角:“都是些本王地陈年旧帐,和今日之事无甚关联。16 K小说网…莫非秦统领也要学那市井之人,连本王年少时有些什么风流艳事都要打探清楚不成?”

    秦回翎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阴狠,面上却堆砌一个彼此都是男人,大家心知肚明的微笑:“王爷说的是哪儿的话,食色性也,秦某又岂是那般不识趣之人。况且,秦某的名声,王爷又不是不知。改日还想和王爷讨教两招呢。”

    若是往常,屋内地男子少不得要心照不宣地笑闹两下,只是此时此地有秦回翎说出来。有种阴阴的杀气弥漫其中。景王并未理会,伸手将手中的纸搁到了一旁火烛的上方。只片刻功夫。卷起的火舌便将那张纸化为了灰烬。景王抬眼:“统领大人,我们还是说些正事吧。”

    景王手下那个帮宫女运功暂时续命的人摇了摇头。最后松开了手。秦回翎一个眼色,身后的人便站出来,向景王行礼:“王爷,如今这宫女晕死过去,只怕一时半刻也无法问出些什么。但她却是谋害太子的逆贼之一,还容属下将人拘回天牢。”

    景王没有看他,面对秦回翎的一脸坚决,无奈地望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我暗暗探了她地气息,当真似无可救药了,只怕坚持不了片刻,便也由得秦回翎的人将她拖走。

    有时候大家都心知肚明,谈判起来就方便多了。景王的底线是要保太子无恙,得以登基;秦回翎目前是顾着自己地性命,以及名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则天下大权俱在握的滔天权势。只是如今看来,他想一手遮天,当初在朝中大臣中根基颇深地左相没做到,容越钩执掌地兵力始终在皇室这边,他又如何能轻易达成?狗逼急了也会跳墙,在秦氏江山和太子之间,万一真不能两全,景王自也是不得不舍弃太子。于是只几番会合,双方便达成协议。最后结果竟是暂时由我出面,代为监国,待确定太子无恙后,举行新君登基仪式,我就可以光荣退休。太子在宫中养伤,而秦回翎也在离先皇后妃的后宫较远,原给其他皇子居住地宫中住下,离太子的东宫最近,美其名曰保护太子。

    而我监国的意义和寻常我们了解到的皇帝出行,皇子或太子监国意义是不同的。我并不具有对朝政直接决断的权力。但可以对各辅政大臣和宰相的决定提出质疑等。至于如果救不回太子,在几经试探之后,双方都知道分歧太大,讨论不出什么彼此都满意的结果,便故意绕过这个问题。

    当务之急时我们能及时见到中毒体虚的太子。我贡献出一颗可以至少让秦回翎身上的毒延缓三个月发作的药,毕竟他那毒名义上目前是没有解药的,至于身为正统皇室成员的景王知不知晓解药去处或解药配方,现在即使知道也要说没有的。想起那颗药还是心爱的阿九临分别的时候给我的,心里便有些不舍,世上没有可解百毒的解毒丸,但拖长救命时间总是多几分希望的。

    在我还在琢磨着如何用它,从秦回翎身上多诈些利益出来,原本和景王并排走的他,故意落后半步,与我同行,甚至略微低头:“不知公主可曾婚嫁?”

    迅速掩起还在为那颗即将失去的药丸肉痛的表情,恢复到秦娴出场时的清冷:“秦统领是不是管得过头了?如今虽然皇室凋零,本宫的婚事总还有皇叔可以作主,不劳统领大人费心。”

    “呵呵,公主怎么可以如此猜测属下的用心呢?”秦回翎非但不以为意,反而露了个貌似爽朗的笑容,连我也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这时候,非但没有半点为自己性命担忧,反而仍是步步营划,甚至故意靠近我耳边,笑道,“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其实秦某的骨子里也就是个好色的普通男子,见到公主这般绝色,难免会有些非份之想。就是不知道公主,对秦某看不看得过眼?”

    刚刚才对他升起的一点敬佩刹那全化成怒气,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秦国朝中多数人都知晓如贵妃是秦娴的生母。他刚刚还因为和如贵妃颠鸾倒凤导致中了这个夺命毒药,随后杀了那如贵妃,一转身,竟向我这个如贵妃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想吐的恶心感,不由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一直是我想错,以为他是个枭雄式的人物,生杀欲夺,有决断,有魄力,有野心,有狠戾,竟错把他的没脸没皮当做一般的厚脸皮?

    一抬首,却对上他不依不饶注视的眼,眼里一片沉暗漆黑,似无波无浪,又似怒涛汹涌,脑海中却飘过一个理智的情况下,绝不会得出的疑问:这个男人真的是因为权势才如此作为吗?我仿佛感受到他心底的黑暗,仿佛觉出他要的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那种肆意毁灭。他真的在乎是否登上那个位置,或是他真的在乎他那条命吗?

    许是我的目光由原本的厌恶渐渐变成了探究,他的眼渐渐眯了起来,积聚起一层迷雾,也是一如他眸子的黑:“怎么?公主开始对秦某产生兴趣了?”语气里竟是无论对着秦弦还是现在这个身份都没有表现过的一种属于死亡的阴冷,“要不改日找个独处的时间,秦某任公主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研究个够?”

    这本是一句带颜色的调戏之语。熟人间可把它视作无良调笑,陌生人可把对方当做流氓无赖,可由着他说出来,我只觉得浑身抽紧地发冷,想到的是解剖台上那种鲜血淋漓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那个真正的研究。我不自觉地摒息放慢步子,冷声道:“秦统领不妨回家好好和统领夫人关起门来好好研究。听说秦统领至今还无子嗣呢。”

    是的,我宁愿把他的话想成是男女间的那种调戏,而不是活人解剖。随即又不由得暗暗嘲笑自己,莫不是方才见了那血肉模糊的宫女,在心里产生了一点不良阴影,才如此胡思乱想?他其实不过是个有野心又特无耻的人罢了?毕竟按照方才两方的协议,我可是暂为监国的公主,如果他娶了公主,很多事都可以借我的手来操纵。到时太子恐怕会一直好好地活着,也会一直好好地难以醒过来。

    容不得我想得更多,秦回翎撞了撞我的手臂,我才发现,我们竟已来到太子的东宫所在,而景王,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和身边那个假装虚弱,几乎贴着我而站的秦回翎。

    电脑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