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某个阳光明媚的冬日午后,曾孙女拽着孔天成的手,奶声奶气的撒娇道:“太爷爷,您再给我讲一遍您的故事呗!” 一旁的曾孙淡淡的说道:“我都听腻了,我都能给你讲了。” “不要你讲,我要听太爷爷讲!” 孔天成笑的满脸皱纹,看着两个孩子,沙哑的嗓音里满是宠爱:“好好好,不要吵,不要吵,太爷爷讲……” 孔天成的指尖抚过那枚水色潋滟的翡翠戒指,日光下戒面流转着幽深的萤光,仿佛凝结了整条莫西沙矿脉的魂魄。 他慵懒陷进阿尔卑斯小牛皮缝制的躺椅里,苏绣匠人手作的缠枝莲纹在丝绒表面泛起微光,两个孩童象牙色的真丝衣角被暖风拂动,与院中三百年紫檀木散发的暗香缠绕成片。 他眯眼望着太湖石叠砌的假山阴影在汉白玉地砖上缓慢爬行,恍惚间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他一无所有,但又那么的充实…… …… “爹,俺饥困(饿)咧……” “再咬牙忍忍,快到咧!等咱到了南方,就有饭食吃!” “到了南方就管吃饭?” “管!管饱!管够!” ……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齐鲁大地民不聊生,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年代出生的。年幼的我,跟随着父母大逃荒,一路南下,最后来到了中海,父亲在码头当力工,母亲在纺织厂当了临时工,日子过的拮据,但起码不会饿肚子,小时候,能吃顿饱饭是我唯一的愿望!” “时间一晃而过,那年我十六岁,生日这天,我的人生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路……” …… 那个年代的穷孩子都早熟,没书读,十几岁有点力气了就出来找工作补贴家用。 孔天成也不例外。十六岁的年纪,他已在码头上扛了整整两年的货包。 就在前几日,父亲卸货时闪了腰,眼下动弹不得。他只能咬紧牙关,一个人扛起两个人的活计。码头是计件算钱,手快有,手慢无。他若稍有松懈,本该属于父亲的那份活儿立刻就会被其他力工抢走,到手的工钱也就薄了。 盛夏的码头,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 潮湿闷热的空气里,汗水的酸馊、鱼虾的腥腐,和各种说不出的浑浊气味搅和在一起,直往鼻子里钻,呛得人发晕。 脚下那片地,早被油污和污水浸透了,晒化了的沥青般的淤泥泛着黝黑的光,一不小心踩下去,半只脚都得陷进去。 在这里待上片刻,浑身上下便再难找出一块干净地方。 两年的磨砺,早已让孔天成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刺鼻的气味,他闻不到了;脚下的泥泞,他也感觉不到了。 他眼里只有那些似乎永远也搬不完的货袋。 只见他双手死死攥紧麻袋口,腰腹骤然发力,借着一股巧劲将沉重的货袋甩上肩头。 那瘦削却精悍的身躯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紧绷的二头肌线条分明,下盘稳如磐石。 虽还是个半大少年,气力却已不输壮年。货袋被他稳稳地垒叠上去。 可即便如此,监工那刺耳的呵斥还是立刻甩了过来:“小赤佬,作死啊!慢点!摔坏了货,卖了你个瘪三都赔不起!” 孔天成冷漠的瞥了那监工一眼,转头继续去装货。 他知道,这监工就是在故意找他的茬,因为原本他是准备把自己父亲的那份工给他弟干的,但自己却在包工头那里执意争了回来。 那包工头和父亲也算是老熟人,见孔天成执着,就全让他干着了。 因此遭到了监工的记恨。 说来也可笑,这监工,明明自己也是个外地来的,却用着一口蹩脚的中海方言,装腔作势。 搬完最后一点货物,孔天成终于抽出了些许时间用来吃饭。 找了个庇荫的破烂棚子,他从包里掏出了饭盒,两坨掺着杂粮的米饭,两筷子炒素盖在上面,一点咸辣的酱菜溜溜缝,着就是他今天中午的午饭。 平时是一坨米饭,今天两坨,是父亲早上特地嘱咐他多带的,一个人干两份工,吃的东西又没油水,父亲担心他下午会没力气。 掺着杂粮的米饭入口有点喇舌头,即使嚼碎了,往下咽也会有点麻麻赖赖的感觉梗在喉咙里,一口素菜,一口饭,没味道就再夹一点点酱菜。 三两下,半碗饭就下肚了。 第(1/3)页